绘图:陈振峰
年的春天,甘肃大地湾呈现出生气勃勃的景象,清水河畔杨柳吐翠,南岸缓坡垒黄叠绿。正是农田建设的大忙时节,20岁刚出头的张德禄也在田地里干活。在犁地过程中,一个彩色的陶瓶被翻刨了出来,陶瓶通体彩绘,葫芦身,女人头,饰纹造型非常精美。张德禄决定带回家收藏。直到年,文物考古工作者来到这里普查,张德禄才拿出珍藏已久的陶器,考古人员发现在这里收集到的陶器造型很是特别,于是报请国家文物局,在这个地方抢救性地试掘。
这件无意中出现的人头形彩陶,使黄河中上游的中华远古文明云破天开,震惊了世界。考古工作者共在大地湾发掘出房屋遗址座,灶址98个,墓葬71座,窑址35座,陶器件、石器玉器件、骨角牙蚌器件。其中,骨笄、玉佩、长短不一的骨针、骨锥、石刃骨刀尺、骨鱼镖、倒刺骨鱼钩等精美而细腻。出土的石制品包括小巧精致的细石核、细石叶和用细石叶加工而成的工具。这次考古发现,将中华民族的文明推进到年前。
经专家的考古和还原,这些物件构成了大地湾博物馆特色展品,它们分别代表了世界上最早的彩陶文化、世界上最早的农业文化、中国最早的原始文字、中国最早的房屋建筑、中国最早的雕塑和绘画。此外,加上大地湾发现的大量的骨针、骨鱼钩和石网坠等重要物品,可以断定这个地方除了是一个农业部落,还是一个鱼猎部族。因此有人认为伏羲氏就是大地湾人。因为伏羲氏作八卦类万物、造书契代结绳、结网罟以教佃渔,这些都可在大地湾看到、感到和触到。
尽管骨针不是大地湾的镇馆之宝,但是它们的精细程度、大小规格和批量制作,还是吸引我们作深入的探究。人类最古老的针发现于阿尔泰山脉的丹尼索瓦洞穴,该枚针长度7.6厘米,是由远古鸟类骨骼制成,被认为是早已灭绝消失的丹尼索瓦人5万年前制造的。在大地湾遗址出土的距今年的骨针,有些比当今的绣花针还要细小。展柜中数枚长短不一、难以拿捏的“寸针”,用兽骨加工磨制而成,一端有小孔,造型匀称美观,工艺精巧,彰显制作者的独特匠心。有关“寸针”很多问题自然飘到我们脑海,“寸针”用什么材料制成?如此细小的孔眼是如何钻出来的?配套的细线是用来缝合伤口还是绣花?细线是什么材料?
“寸针”是采用哺乳动物或鸟类骨头磨制而成。动物的骨头由骨膜、骨质和骨髓组成。骨膜由纤维结缔组织构成,含有丰富的神经和血管,对骨的滋养和感觉起到重要作用。骨膜可分为内外两层,外层致密有许多胶原纤维束穿入骨质,使之固着于骨面。内层疏松,有成骨细胞和破骨细胞,分别具有产生新骨质和破坏骨质的功能。
骨质有骨密质和骨松质两种。骨密质位于骨的表层,质地坚硬致密,耐压性较大。骨松质位于骨的内部,呈海绵状,由许多片状的骨小梁交织而成。骨髓填充在骨髓腔和骨松质的空隙内。骨密质由成层紧密排列的骨板构成,骨板是骨胶纤维束高度有规律地成层排列,是无机盐和有机物的紧密结合,因此具有坚硬致密、抗压抗折的特性。
聪明的古人发现,新鲜的动物骨头被砸碎后产生很多条状或针状的碎骨,这些针状碎骨大部分由骨密质组成,十分坚硬。因此,这些材料成了骨针的原料。世界上很多史前文化遗存,包括山顶洞人、半坡人、丹尼索瓦人都有大量的、有规模的骨针制造业,他们已经了解并应用了兽骨的这种属性。
从制麻袋到制衣服,再从用棉线到用蚕丝,我们的针越来越细,用途越来越多。考古发现的骨针直径有的不到1毫米,古人主要用来缝合兽皮,制作御寒的衣服。随着技术不断进步,更有韧性的金属缝合针应时产生,古罗马医学家盖伦曾经为角斗士缝合断裂的肌腱。我们仿佛听到了狼一般的嚎叫声。
显微镜发现以后,人们可以用更细的针去缝合更加细微的结构,这就是用于缝合血管的显微缝合针和缝合线。人类手指的动脉静脉口径不到1毫米,所以这种针不到0.1毫米。
0.01毫米左右的针用于“微针贴片”,在一个边长1厘米左右的正方形贴片上,上面密密地布置了多个锥形注射针头,锥形的底部是药囊,在贴上并刺入皮肤后输注药品。这种微针可用于糖尿病等慢性病的药物治疗,没有任何刺痛感。另外一种更细的针可以对细胞进行操作,它的大小约为0.毫米(7微米),年人类第一次用这种“显微注射针”向卵细胞内注射精子,试管婴儿从此诞生。
更细更微的针还在产生,用这种针制作的表面可以抵抗细菌和病毒的侵略。这是大地湾的先民们没有想到的,但他们很早完成了“寸针”的原始创新,现在的成果不过是知识的累积而已。我们不禁自问,我们到底比古人聪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