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丝绸,印象中是软滑悬垂的手感,便会想到长三角的水乡情景,其实在珠三角也有一种被誉为“软黄金”的丝绸,还是纺织品中唯一用植物染料染色的,它便是“香云纱”。
顺德有个伦教镇,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还是顺德的桑蚕、纺织业中心,香云纱就产自这里。
高铁旁的晒莨厂这里遍布的桑基鱼塘、晴天里的晒莨场景,都是别样的景观,喜欢摄影的人也会专程前来,拍摄这极具色彩和线条的画面。
桑基鱼塘伦教镇有多家晒莨厂,天气晴好的时候,一条条米多宽的绸坯平铺在草地上,从空中俯阚下来,就像蘸满颜料的画笔拖出的色带,场面炫丽宏大。
香云纱这种产于岭南的独特面料,最初因为凉爽不粘皮肤、轻薄、易洗耐脏而受到渔民的青睐,相比起通常的绫罗绸缎,它更有一种“柔软而有身骨”的特性,逐渐被更多人喜欢。加之工艺繁杂,产量稀少,到了明代的时候,每匹香云纱的售价已经高达12两白银了,还出口到东南亚和欧洲。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新马泰地区很多老华侨非常喜欢这种面料,在一些比如上海滩相关的电影电视上,都可以看到许多明星穿着。
最早的时候它只有一个颜色:正面纯黑色,反面土黄色,但真丝含量是百分之百的,因为色调乌黑透亮,又叫“黑胶绸”,穿着走路时会“沙沙”作响,又谐音叫做了“香云纱”。
早前的富人买回去之后,是先给下人穿的,由于香云纱有个特性,便是在酸性环境中会变软,所以越容易出汗的人穿出来的“效果”越好,当“试衣人”将衣服穿得变软变亮之后,上身感觉才最佳。
所以在当时,这种面料的衣服往往旧衣比新衣还贵,但现在的工艺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还生产出了更加精美的图案。
香云纱之所以珍贵,在于它的原料和染料全部天然,首先要用上等的蚕丝织成布,再用岭南地区特有的植物薯莨汁对其染色,制作过程全手工完成。
但香云纱的染制工艺,并不像一些核心技术般讳莫如深,只要你来到伦教镇的晒莨厂,香云纱的三四十个工艺流程都可以看到。
来到这里你会惊讶地发现,整个晒莨厂没有厂房和设备,唯一算得上自动化的是一台榨莨粉碎机。
薯莨是什么呢?它很像乾隆皇帝爱吃的荔浦芋头,记得在电视剧里还有刘罗锅用薯莨冒充荔浦芋头,让乾隆苦涩了一回的剧情,从此,不再让荔浦芋头上贡的故事。
薯莨粉碎后调成染色的莨水,白色的绸坯放入莨水中染色,莨水的浓度还有浓淡之分,染色之后就是晒莨。
晒莨则是对游客和摄影师来说,最具美感的阶段,这个时候,被摊开在草地上晾晒的绸坯,从高处往下看就像一条条用巨笔画出的彩带,若是乘坐高铁时途径看到,就是巨大的彩色“田地”,从地面上近看,则如一幅幅拉开的画卷。
美景的背后是相当辛苦的劳作,每次晒莨之后,绸坯都要再次浸染,然后再晾晒,再浸染……一共要经过30次的反复印染。若留意看的话,师傅们的手指甲都是黑色的,因为和莨水长期接触被染色的缘故。
每年的4-11月是晒莨的好季节,又要避开日照过于强烈的七八月和大风天,而且连晒莨的草地都很挑剔,环境要求可谓苛刻。每个晒莨场地都有足球场大小,浸染过的绸坯,被平平整整地拉开,固定在草坪上,用长长的竹竿压着,避免被风吹起而染色不均匀。
一边晒还要一边洒莨水,会见到师傅用一个像扫帚又像洒水壶的工具,在绸坯上播洒,为的是让色彩均匀。
而这些工序之后,才到最关键的一步——过乌,在绸坯的一面涂上一层河泥,过乌前的叫“红云纱”,过乌之后才能叫“香云纱”。
这种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的塘泥只有顺德和番禺一带才有,算是香云纱只能存在于广东的“秘密武器”。其原因是泥中含有一种特殊的铁离子,能与经过薯莨汁印染的绸坯发生某种化学反应,而产生一层独特的黑胶。
过乌这个过程不能见光,如果要看的话,必须早上四五点钟就要来了,大批的绸坯密密的铺开,相当壮观。
而在太阳出来之前就会被收起来,再甩到河里去洗净,沾满了河泥的绸坯变得沉重,还要在河水中用力洗净,劳动强度非常大。
曾在商场见过香云纱的专门店,当时惊叹其价格为何那么昂贵,当见过如此繁复的工艺后,也解开疑惑了。
洗好的绸坯再经过最后一次的浸染以增加光泽,再晾干就收卷入库了,但并不会马上被剪裁使用,而是还要存储半年到五年,让颜色更牢固。
半年后,这些莨绸还要经过洗砂,这个步骤以前是没有的,洗砂则是将布料表面的砂粒清洗掉,使手感更加柔软,之后才能用来做衣服。
有关部门也找过国外的专家,想要改良香云纱的工艺和流程,试过用机器烘干,但始终无法媲美手工生产出来的效果。
若说面料也有气质的话,香云纱没有绸缎软和艳,它更像一位有阅历的妇人,不事张扬,却很有底气。
但随着工业的发展,污染也加剧,香云纱所用的原料也在逐渐减少。所幸,因为复杂不可替代的工艺,香云纱被列入了国家级非遗行列,得以传承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