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入大漠40多年,只为了找寻那心目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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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陕西。”

“这次又要去多久?”

“我想……我们能把家搬过去吗?”

“……“

34年前,谢振瓯正好40岁。

古语有云,“四十而不惑”。

而他这一“不惑”,竟想要把家都要搞走了。

更何况这时的他已经担任浙江省美术家协会理事的职务,而且在柔婉江南的浙江温州他还有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工作稳定,环境优渥。

人生到此,当称得上“美满”吧?

为什么还想要举家搬到“土疙瘩”的大西北?

他的四十而“不惑”,究竟是“不惑”到了什么?

才子的艺徒,不只学艺,更要读书

年3月,中国还在战火纷飞,日本还在中国的土地上叫嚣,这时在浙江温州一个工薪家庭,谢振瓯出生了。

5个月后,日军第三次攻占了这座古城,他虽然还处在不太记事的年纪,但却已经知道了什么是战争,什么是动荡。

“温州,这是一个幽静的古城,在浙省瓯江的南岸。自全面抗战发动后,瓯江口外的黄大岙小岛,已被日舰盘踞,作为侵温的根据地。”

——年《孤岛周刊》发表《国防前线的温州》

日军轰炸温州后市民在灭火。邵度摄《浙瓯日报》刊登温州第二次沦陷损失情

一晃到了十一岁,他在温州百里路小学读六年级。他记得学校就在三官殿,殿里有许多泥塑。教务导师张崇棣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副自画的水墨山水,让他痴痴看了很久。

张崇棣先生发现了他,就召集几个跟他一样爱画画的同学给他们上图画课

这是他的艺术启蒙。

小学毕业后,他立马就去当了艺徒,这是中国古代延续下来的师傅带徒弟的教学形式,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的也是这层面的师徒关系。

他行弟子礼的老师——徐堇侯来历不小。

徐堇侯

他不仅是温州“十大名老中医”之一,而且琴、棋、书、画、诗、印样样精通,甚至还会昆曲和三弦琴。“东瓯才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于是在跟随师傅的这五年里,他不光学会了水墨写意画,更多的是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

什么“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时常在耳旁萦绕。

用谢振瓯自己的话说,“我跟着他,第一是读书,第二是写字,第三才是画画。”

才子周遭自然都是才子。

徐老仙逝后,徐老的世交好友方介堪先生,也将他收作了关门弟子。

方介堪与弟子谢振瓯

这位西泠印社的副社长,包括后来教授他工笔技艺的徐启雄先生,可都是浸染传统文化出来的博文之士。

徐启雄与弟子谢振瓯

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中国从千年前的强盛走到这近几十年的弱小。

这些才子总有一种悲壮的士大夫家国情怀。

他们渴望国富民强,于是在言传身教中自然也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国门洞开,回望长安

年,他34岁。

正在这年11月,文化大革命终于画上句号,十一届三中全会正式召开。

十一届三中全会历史资料图

改革开放,顿开了中国的国门。

封闭、沉闷终于解禁,新中国开始涌进一股朝气,也只有经历其中的人,才会深知自由和开放的意义。

他在图书馆微尘的角落里翻到了一本由张星烺先生编注的《中西交通史料汇编》。

张星烺(~),本书为17世纪中

这里面有唐玄奘荣归故土,张骞通西域,飞将军李广击匈奴......

仅仅古史资料中的只言片语,他看到了所谓汉唐气象,这是大国该有的姿势和世界风度。

“这才是中国当有的样子啊!”

他意识到千年前中国的繁盛,是在于刚毅政治军事实力的背后,还有一颗含纳一切外来文化的包容之心。

他说:“改革开放,拨乱反正,我们跟外面的交流整个不同了,我感受到中国正在准备回归世界格局的脚程。”

于是他开始思考,什么样的艺术作品,才能代表此时的心情?

“丝绸之路?对!就是丝绸之路!”

在人类历史上,还有哪一条道路比丝绸之路更为悠久——以陆上丝绸之路开通为始,已有多年的历史;还有哪一条道路比丝绸之路更为漫长——它通过草原、沙漠和海上所建立的道路,第一次把不同地域的文明连结为一个整体;还有哪个题材,比丝绸之路更能体现中国的包容?

第二年,他马上就投入到创作的准备中。他先读完了《中外交通史料汇编》,然后又找到了向达的《唐长安与西域文明》,之后又翻了《太平广记》一类的书。西域的风土人情,中原文化的跌宕起伏......一切的一切他都甘之若饴。

向达的《唐长安与西域文明》

就在这年,他的第一幅以丝绸之路为主题的作品终于完成,这是整整3米的工笔画长卷《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宜水居藏

画面上近百个人物,有驼队、奔马、戏犬,有商旅、僧众、舞姬......多少个故事,多少个汉唐生活的细节。那是多年前的历史,没有图片和影像,只有文字残片,每个细节都需要考证。

谢振瓯画的鞍鞯草图谢振瓯画的哈萨克马鞭扎羊布牧羊犬比藏獒略微秀气欠敦实

这件作品在当年“第五届全国美展”中一经亮相就获得了银奖。

年,他又完成描绘大唐长安城西市贸易的5米长卷《长安西市图》。

《长安西市图》70xcm年

年,描绘唐玄宗中元节歌舞升平的《大唐伎乐图》也与观众见面。

《大唐伎乐图》年(x97cm)绢本

这件作品在年第六届全国美展中获得了金奖。

贞观十六年,唐太宗大宴百寮。这天不仅是中元节,更是唐太宗的生日,也只有在这样盛大的日子里,全长安城可以取消宵禁,官民同乐,歌舞升平。也在这天,隋朝以来的七部乐,终于在这里完成了盛唐的“十部乐”。清乐,燕乐,西凉乐,天竺乐,高丽乐,龟兹乐,安国乐,疏勒乐,康国乐和高昌伎乐,除了前两部为中原传统乐舞,其余均为夷,狄,胡,蛮四方伎乐。

大唐伎乐图(局部)(x97cm)绢本

这是世界各大文明的融合,兼容并取举国盛尚的唐文化之博大豪雄。他借此要抒发那一代国泰民安的历史豪情,以及那般开放,交流的宏大襟怀。

年,继《大唐伎乐图》后,又一个描绘贞观之治的作品《丽人行》获得中国工艺品百花奖优秀创作设计一等奖。

《丽人行》98cm×64cm宜水居藏

这是何等荣耀的过去。但要知道,此时他还从未到过丝绸之路,也从未踏入中原的土地,一切全凭史料和他的想象。

心灵朝圣,丝路远行

慢慢的,他发现他对“丝绸之路”越如饥似渴,就越得不到满足。仅仅停留在史料上是绝对不够的。他必须要亲眼见一见这一条凝聚这汉唐、凝聚着中华的“丝绸之路”。

而这年他已经39岁了。

就在完成《大唐伎乐图》这年,他申请了经费,开始踏上了丝路之旅。

谢振瓯第一次去敦煌时

从温州到达敦煌,直线距离公里,是即使交通发达的年,飞机也要5个小时,还需要到兰州转火车才能到达的地方。

而那可是30多年前的中国啊。

他从温州瓯江出发,得先乘长途大巴到金华再转火车,经过南京、开封、洛阳到达西安的时候,数天就已经过去了。之后,只能背着干粮,徒步上路,拦车、拼车、毛驴车,穿越河西走廊一路向西......经过天水、兰州、最后从兰州才终于到达了他梦寐的敦煌。

讨价还价租马过冰坂去

他在那里整整呆了两个多月,等他最后回来时身上只剩下不到5块钱。但这第一次旅程,对他的触动可以说改变了一切。

“不惑”之年,如期而至。

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段对话。他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年,40岁的他,调任陕西国画院任专职画师,并且说服妻子举家搬到了大西北的西安。这个曾经的十三朝古都,是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重要发祥地,和丝绸之路的起点。

年,谢振瓯在陕西国画院的画室年夏,谢振瓯一家纵马玉门关

他走遍了唐十八陵所有的雕塑,研究历史上石雕艺术塑造的变化和文化艺术的演变。

谢振瓯在关中三百里唐十八陵作野外考察

他带着唐玄奘的《西域记》,沿着书卷的脚步,去寻找古丝绸之路的遗迹。

年到达新疆库车城北的苏巴什古城

相传唐玄奘西行曾于此讲经。

交河故城,因有太多汉、唐史料的记述,他要去追寻、辨认曾经的辉煌。

交河故城

他登上了位于新疆喀什地区与巴基斯坦交接的红其拉甫口岸,在这海拔米的高原上,抚摸过中巴的界碑。

年9月,谢振瓯在新疆红旗拉普口岸

和一群巴基斯坦人同车一路。

他到达了曾经东汉名将班超镇守的旧城——喀什噶尔城南古盘橐(tuó)城。

谢振瓯与喀什噶尔城南古盘橐城村民

他甚至越过了整整六百公里,荒无人烟,毫无生命迹象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尼雅的“死亡之海”。

......驻扎在这里的7年,他利用所有的时间,寻找沿途的一切遗迹。

他说:“现在这一路上的遗迹,在什么位置,我都清清楚楚。”

写生稿

与此同时,他的画作风格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化:“我现在去看之前画的《丝绸之路》《大唐伎乐图》还是略显稚嫩,那时候单单感受到汉唐气象的华丽和浩大,而眼见亲感后,那种感受应该是更深沉的雄浑。”

年创作的《唐玄奘荣归长安》褪去了他作品中最初的绚丽与繁华,仅仅用白描的手法,去表现唐玄奘荣归故土的万人空巷。绵密的空间全部填满,如同敦煌石窟中不留一丝空白的壁画。这是源于千年前画工们对“天国”的想象和无上的虔诚。

《唐玄奘荣归长安图》年《唐玄奘荣归长安图》(局部)

-年间,描绘西域系列风土人情的作品,不见了风和日丽的天都长安和莺歌燕舞的红男绿女,取而代之的是风沙弥漫的大漠,是西域内在的深邃博大。他不再追求宏大的历史叙事,而开始   作品曾获得第五届全国美展银奖,第六届全国美展金奖等大奖。

字画

文房

古籍

茶事

黑胶

宜水居成立于年,是融字画、文房、古籍、茶室、黑胶、雅集为主的复合型人文空间。空间拥有庞大的艺术品收藏体系,挑选艺术家并长期推广,同时向藏家提供符合艺术史逻辑的价值观。在秉承传统艺术类型的同时兼顾当代艺术,致力于推动福建艺术文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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