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日报·人文周刊(第期)
寻找老照片中的你
“费先生”与他的江村情结:这张老照片上的开弦弓村民回忆费孝通往事
费孝通与江村的故事,可谓是学术史上的一段佳话。现实中的“江村”,就是苏州吴江开弦弓村。近日,“百年征程初心永恒——中国共产党在江苏”历史展上的一张黑白老照片,又将我们的目光拉回到这段岁月之中。照片说明显示,“年,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在江苏吴江县进行社会调查”。照片中的村民是谁,现在在哪里?记者辗转打听,近日,这张照片上的主人公终于浮出水面。
“照片的拍摄地点是我家,照片上就是我们一家人。当时,费孝通先生正和我的老父亲在谈话。”中秋小长假,正在全家团聚的吴江市民周正华(照片中后排站立的年轻人)老先生告诉记者。
伴随着钩沉与回忆,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清晰浮现。更难得的是,这张照片能让我们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费孝通这位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是怎样在六十余载光阴里与“江村”结缘,又是怎样孜孜不倦地践行着自己“志在富民”的愿望抱负。
有情有义的费先生
苏州吴江开弦弓村,这个太湖边的江南村庄,因费孝通先生《江村经济》一书而蜚声海内外。费孝通一生总共去过开弦弓村26次,年最后一次去时,已经是92岁高龄。在一次次的探访中,他不仅建构了自己的学术体系并开创了中国现代社会学、人类学研究先河,同时也与开弦弓村的村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大家都叫他费先生。一听说费先生来了,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赶到我家来看望他。”今年73岁的周正华回忆,这张黑白老照片,正是费孝通年10月来到江村调研时,在自己家作客的场景。
照片上,费孝通先生侧身而坐,几位开弦弓村的村民正围绕着他。虽然当时费老已是72岁高龄,但故地重游,满头银发的他显得逸兴遄飞、神采奕奕,镜头中的他正和周正华的父亲周云才话家常。画面中,费老和周父中间的那个小女孩,是周正华的女儿,穿着花外套,一脸童稚气。周正华与母亲、妻子都围绕着站在后面。当年34岁的周正华,穿着当时常见的中山装,认真地侧头倾听这场谈话。而簇拥在他们身边的,则是其他的村民们,有老有少。显而易见,这是一场氛围融洽的调研。
开弦弓村的父老乡亲们一直惦念着“费先生”。费孝通初访开弦弓村是年夏天,当时的他,还处于养病状态——就在不久前,他和妻子去广西大瑶山考察调研,不幸误中当地捕野兽的陷阱而受伤,妻子去世,他也受了重伤。于是,正在开弦弓村推广蚕桑改革的姐姐费达生,请费孝通来到乡村,一边养病一边调研。最后的成果形成了《江村经济》,被导师马林诺斯基誉为“人类学实地调查和理论工作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
“村里人当时不认识费孝通,但都熟悉他的姐姐费达生。听说他是费达生先生的弟弟,大家都对他很亲热。他虽然是城里来的有学问的先生,但是人却比较随和,大家比较愿意和他聊天。”周正华告诉记者。
这个夏天,费孝通在村里住了近两个月,实地调研、走访,留下了大量一手资料,和村里人结下了深厚情谊。这其中,就包括周正华的祖父周辅生,当时他是一位航船工。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普通的航船工,却在费孝通先生的“江村”调查史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那时候费先生来调研,不像现在可以开个座谈会。当时农村商品少,乡邻们想买点东西,都要到街上去。进出开弦弓村去震泽镇上,水路要两个小时。我祖父摇船、撑船,费先生也会来船上,问大家种多少田,生活怎么样。”周正华告诉记者,费孝通先生走访调研时,祖父就帮他在村上一户一户问情况。乡亲们有问必答,知道多少就讲多少,提供了大量的实际情况。
在80多年前的江南水乡,航船在乡村经济中起着重要作用。开弦弓村总共有四条航船,像柴米油盐这些日用品,很多都要通过航船去买,而航船工则为乡亲提供“代购”服务,同时充当村民的销售代理人。这些社会经济现象,经由费孝通的观察和归纳,被写入《江村经济》一书中。
也正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费先生从那次以后,每次来开弦弓村,都要到周家来看看,和他们聊聊家常,问生活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提起费老,周正华还是很感慨:“费先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新中国成立后,费孝通于年“再访江村”。那时候,周正华只是一位9岁少年,他还记得屋子里人很多,自己只敢爬在窗台上朝里看。
年10月,费老已是“五访江村”。“那时我是吴江庙港乡管理委员会主任,开弦弓村当时属于吴江县庙港乡,于是组织上叫我搞接待工作。”周正华回忆,费老平易朴实,完全没有架子。他这次回来,是带领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的同志一起进行社会调查,先住在大队办公楼为他准备的住宿,后来住在乡政府招待所。
年三访江村时,费老亲切地拉着周正华的手,笑容满面地和他合影。当年故人之子,成长为眼前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年轻干部,费老感到很开心。年1月,费老曾在一次座谈会上夸赞说:“公社管委会主任周正华,在我年来时,他还是个娃娃,爬在窗台上同我们做鬼脸的,现在居然对答如流,头头是道。”费老为乡村干部的年轻化感到由衷欣慰:“我一看这些基层干部年轻、黑头发,我就高兴。”
“志在富民”的探索
一次次的重访,费孝通正是通过跟踪聚焦一个研究对象,从而对比式地揭示一个地方不同时间上的阶段特征和变化趋势。于是,江村也幸运地成为现代中国社会学和人类学发展史上的重要时空坐标。
年,费老七访江村,担任庙港乡党委书记的周正华,在开弦弓村村部门口迎候费老。年10月费老八访江村,周正华陪同他参观了庙港蔬菜厂。年,费老九访江村时,周正华记得当时正巧庙港乡召开村党支部书记会议,费老对大家作了即席讲话,勉励他们“爱国首先要爱家乡,当前要抓住时机,大力发展乡村工业”。
对于家乡的这片土地,费孝通有着很深的眷念,他对开弦弓村百姓的惦念也始终如一。来到周正华家看看转转,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年。那一年,周正华的父亲过世,他自己也离开了这里。
费老对开弦弓村感情深厚,而村民们也对他满怀真情。拍摄于年的这张黑白照片上,费老面前的桌上,放着的是开弦弓村的特产熏豆茶,用青豆、芝麻等做成,周正华告诉记者:“费老当时来我们家里,我们也没有什么其他准备。一般来讲,熏豆茶招待的都是贵客。”
“这么长时间了,只要听到是费先生来或者离开,村民们都自发前来迎送,场面很感人。”周正华回忆。
在村民心中,费孝通姐弟一直都是他们心中的“贵客”。年,费孝通和姐姐费达生一起来到开弦弓村,在《重访江村》一文中,他充满感情地记录下这一次的场景:“我们的船刚进村栅,两岸已经传开了我们到达的消息。许多许多老婆婆在岸上叫着我姊姊的名字,和她打招呼。船一靠岸,都聚拢了来,握着她的手说,‘我们老是想念你,你怎么老是不来呀……’”此情此景,让费孝通感动得眼睛发酸。
多年来,费达生在开弦弓村推广蚕桑新技法、促进现代生产,而费孝通则用自己的脚步和笔头,来思考如何让中国农村的状况得到改善。
年,费孝通三访开弦弓村,并于同年接受英国皇家人类学会颁发“赫胥黎奖章”,以《三访江村》为题发表演讲。在那次著名演讲中,费孝通将自己多年来对开弦弓村的持续性跟踪调研和观察的感想,向西方同行作了阐释。他同时提出,抓住开弦弓村进行解剖,可以看到当前中国农村经济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要致富上升应该采取什么道路。
志在富民,是费孝通先生始终不渝的追求和探索。费孝通对于中国农村问题的认识与研究,起始于《江村经济》,那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中国农村里农业、家庭副业、乡村工业的关系。怎样通过农村副业、工业来富民,一直是他牵挂之所在。
年1月,费孝通在吴江县机关暨松林镇和家乡父老谈经济社会发展问题时提出,吴江这个地方原来是鱼米之乡、丝绸之乡,今后经济社会发展的新路子,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搞成兔毛和毛织之乡呢?他在四访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作为当地一名农村干部,周正华记忆犹新:“费老每次来,都教育我们,要结合本地情况、本地实际来发展生产。改革开放后,他关照我们要发展现代工业、乡镇企业。另外要注意环境的保护,不能把城市里的污染的企业弄到农村来。要结合实际,利用好本地优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的这些观点,对我来说感受很深。”
从温饱迈向小康
这张照片拍摄于年,画面里的这栋周家老宅,即将于三年后消失——周家新建了一栋二层小楼。
改革开放前,开弦弓村的经济发展一度进入了停滞阶段。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开弦弓村正酝酿着新的变化,透露出复苏的苗头和复兴的气息。
自从抗日战争时期起,开弦弓村的合作丝厂被毁,桑田被破坏,蚕丝业一蹶不振。年,开弦弓村开始重建缫丝厂,年以后逐步发展,到年已经成为一个有着多工人的小型现代化工厂,而且在出丝率上正在赶上当时日本的先进水平。年,开弦弓村又开办了两个豆腐坊和一个丝织厂。让费孝通感到欣慰的是,自己在这里几十年前所想象的目标,正在逐渐展开现实模样。
“从这时候起,吃和穿,也就是温饱,已经不成问题。主要的问题是房屋和家具。对于穿着,已经超过了保温的要求,尤其是对于年轻人而言,时兴的式样成了主要的考虑。”费孝通在年“三访江村”时敏锐察觉到这一点。
年,费孝通五访江村,还有一个重要意义。这次除了开弦弓村,他还参观调研了吴江盛泽、震泽、松陵、平望等四个大镇,萌发了要把研究小城镇发展,作为探索农民致富的重大课题。不久之后,他就提出了“小城镇、大问题”的著名论断,认为小城镇建设具有发展农村经济、解决人口出路的重大意义。他的这些闪烁着思想光芒的理论见地,大多来自在乡村之上“行行重行行”的寻访调研。
时代的朝阳照在了每一位开弦弓村民的身上。“年的时候,全村多户人家,只有一家老楼房。”周正华告诉记者,这张老照片上,当时自己家就是普通的4间农村平房。年,周家建起了新楼房,是整个生产队里第一家建的。“小工都是亲朋好友帮忙的,自己花点材料钱。那个时候有了村办企业,女孩子可以去丝织厂做工,下班了还可以在家种地,收入增加了。”
如今,村里的周家房子还在。周正华一家平时住在吴江的市区,逢年过节才回开弦弓村老家。而村里现在家家户户都是新式小楼,十分漂亮。
村里明显的变化还有交通。“年,整个庙港乡里都没有汽车。那一次,我们到吴江去接费老,还得先去县里借车子。”周正华回忆。在那之前,要先从吴江县城坐车到震泽,从震泽坐船到庙港需要两个小时,从庙港到开弦弓村,小轮船也要1个小时。费老去省里呼吁解决公路问题,省里专门拨款并迅速组织施工开建公路。年,震泽到开弦弓村的公路开通,沿途站满了欢欣鼓舞的群众,他们敲锣打鼓表达喜悦之情,感谢费老为家乡人民做了件大好事。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小汽车,村道都是柏油路、水泥路。开弦弓村的村民们也再也不用像他的祖辈们那样,靠着手摇船在河流之上晃晃悠悠地进出村庄。
周家的子女后辈都很有出息。照片上那个满脸稚气的女孩,如今已经在检察院工作,而外孙女更是令全家骄傲的高材生,她于年复旦大学毕业后,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深造,最近回到祖国工作。
江村,从上世纪30年代就开始走出国门,成为一个著名的文化符号。现在,村里建立了费孝通江村纪念馆,村民们依旧在传颂和怀念着一代大师费孝通——也是他们心中那位可敬可亲的费先生。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顾星欣
纪念鲁迅诞辰周年
循着先生足迹,再走一遍鲁迅的南京
01:559月25日是鲁迅先生诞辰周年。在55年的人生中,鲁迅先生以笔为武器,创作了大量小说、散文、杂文、诗歌等作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是他一生最生动的写照。毛泽东同志曾这样评价鲁迅:“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
从年到年,鲁迅在南京度过了一段重要的求学时光,此后的人生中,他又曾多次来到南京。在纪念鲁迅诞辰周年的日子里,我们根据文献和史料,重回历史现场,追寻鲁迅在这座城市留下的印记。
“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
江南水师学堂旧址中山北路号
南京城北,建宁路上,仪凤门高高耸立,气派不凡,门洞内车来车往,热闹熙攘。这座始建于明代初年的城门,是明清以来南京城北的咽喉要冲,出现在了鲁迅对南京的回忆中。
“一进仪凤门,便可以看见它那二十丈高的桅杆和不知多高的烟通……人如果爬到顶,便可以近看狮子山,远眺莫愁湖,但究竟是否真可以眺得那么远,我现在可委实有点记不清楚了。”这是鲁迅在《朝花夕拾·琐记》中的回忆文字,光绪二十四年()五月,鲁迅由仪凤门进入南京城,江南水师学堂高高的桅杆,是他对古都金陵的第一印象。
南京,是鲁迅人生中的第一个驿站。此前的两年,也就是光绪二十二年(),鲁迅的父亲周伯宜病逝。周家台门内,一家人的生活愈发窘迫困顿,少年鲁迅难以忍受周遭太多的白眼和轻蔑,他决定离开绍兴,去异乡寻一个出路,找一所不要学费的学校。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认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
《呐喊·自序》中,鲁迅用“N”指代南京,用“K”指代江南水师学堂,这所学校正是鲁迅想去的“无需学费的学校”。江南水师学堂创办于清光绪十六年()冬,是洋务运动中兴办最早的学堂之一,专门培养海军人才。于鲁迅来说,选择这所学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一位名叫周椒生的叔祖在这里担任汉文教习。不过,这位顽固刚愎的叔祖似乎并不欢迎鲁迅的到来,觉得族中子弟进学堂“当兵”不好,不宜在这里使用家谱上的本名。他征引“百年树人”这句话,为当时还叫作“周樟寿”的鲁迅改名“周树人”。
初到江南水师学堂,年轻的周树人充满了新鲜感,“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呐喊·自序》)然而时间一长,这所学校内部激烈的门户之争,森严的等级分别,越来越让他感到厌烦和不满,多年以后,他如此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总觉得不大合适,可是无法形容出这不合适来,现在是发见了大致相近的字眼了,‘乌烟瘴气’,庶几乎其可也。”(《朝花夕拾·琐记》)年10月,鲁迅毅然转学,进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路学堂就读。
经历了多年的风雨沧桑,江南水师学堂的部分建筑依然保留了下来,以“江南水师学堂遗迹”之名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现存当年的英籍教官楼、四合院式寝室、讲堂、半边亭、长廊、牌楼式大门等建筑,另外还有“枪炮”“鱼雷”等石刻门额。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中山北路号门前的那座牌楼式大门,平面呈圆弧形,立面均匀分布十根装饰门柱。从门楼正中顶部开始,设有斜向两侧的层层退台,共有五层,上面装饰有具有动感的、巴洛克风格的曲线漩涡花纹,旁边一左一右还矗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
“一有闲空,就看《天演论》”
矿路学堂校舍中山北路号
“这回不是Itisacat(注:英文)了,是DerMann,DieWeib,DasKind(注:德文)。”“此外还有所谓格致、地学、金石学......都非常新鲜。”转学到距离江南水师学堂并不算远的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路学堂,鲁迅眼前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在《朝花夕拾·琐记》中,他这样诉说初入矿路学堂时的激动心情。
旧址位于今南京市中山北路、察哈尔路一带的江南陆师学堂,于光绪二十二年()由两江总督张之洞奏请设立,鲁迅在这里度过了三年多的求学时光,一直到年毕业。史载,江南陆师学堂共办四期,只在第二期附设了矿路学堂,聘请德籍教师向学生传授采矿、铁路方面的知识。
鲁迅同班同学伍仲文回忆:“路矿同学共二十四人,鲁迅先生最年幼,学堂功课有国文、算学、测量、地质、冶金、机械画图,外文有德文和日文两种,随同学自由选读一种。”另一位同学张协和说:“鲁迅在下课后从不复习课业,终日阅读小说,过目不忘,对《红楼梦》几能背诵。由于他的聪慧过人,所以在考试时,总是他第一个交卷出场,而考的成绩又是名列前茅。”
在矿路学堂就读期间,鲁迅受到新思潮的深深影响,他最爱的是严复译述的《天演论》。“看新书的风气便流行起来,我也知道了中国有一部书叫《天演论》。星期日跑到城南去买了来……”“一有闲空,就照例地吃侉饼、花生米、辣椒,看《天演论》”,到了后来,他对《天演论》已熟悉到能够随口背诵的程度。
矿路学堂的设立和南京东郊的青龙山煤矿密切相关。年11月,鲁迅和同学们在青龙山煤矿实习,目睹了煤矿的糟糕状况,看到矿工“鬼一般”的凄凉工作环境和悲惨生活。尽管第二年他以“一等第三名”的成绩从矿路学堂毕业,但对自己的前途却日益迷茫。“爬上天空二十丈和钻下地面二十丈,结果还是一无所能,学问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所余的还只有一条路到外国去。”(《朝花夕拾·琐记》)年3月,他踏上远渡东瀛求学的征程。
如今,在南京中山北路号大院,保留着一栋建于清末的二层小楼,这正是矿路学堂当年的校舍之一。“鲁迅园是南京唯一以鲁迅命名的地名,居民们习惯将这座饱经沧桑的矿路学堂校舍称为‘鲁迅楼’,现在已成为社区书房和公共文化空间。”南京市鼓楼区挹江门街道鲁迅园社区书记滕道香说,在妥善保护文化遗产的基础上,该社区依托鲁迅楼,打造了全国首家面向公众、服务党员群众的社区鲁迅纪念场所,不但陈列鲁迅的各种著作,还定期举办和鲁迅相关的专题讲座和读书分享活动。记者在现场看到,鲁迅楼内陈列着青年鲁迅铜像,还原了“三味书屋”场景,就连室外的空地也被还原为“百草园”,用各种方式营造出浓浓的鲁迅文化。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南京鲁迅纪念馆察哈尔路37号
除了中山北路号,当年曾经有百余间房屋的矿路学堂,还留下一座“矿路学堂德籍教员宿舍旧址”和一对石鼓,位于察哈尔路37号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内。如今,这里已建成南京唯一的“鲁迅纪念馆”。
“南师附中所在的位置,与百年前矿路学堂大致基本重合。”南京鲁迅纪念馆馆长、南师附中倪峰老师讲述南京鲁迅纪念馆的渊源。早在上世纪70年代后期,南师大、南师附中一些热爱鲁迅的语文老师,搜集鲁迅在南京的相关资料,在矿路学堂德籍教员宿舍内建了一座“鲁迅纪念室”,由鲁迅弟弟周建人同志题字。3年开始,在政协委员的提议下,南师附中鲁迅纪念室扩建为南京鲁迅纪念馆,弥补了南京作为鲁迅生前生活较长时间的国内城市一直没有专门鲁迅纪念馆的遗憾。“经过几次扩建和提档升级,当年的教员宿舍楼全部打造为南京鲁迅纪念馆,展陈面积多平方米,用大量的实物、图片、书籍、场景,加上多媒体互动展陈方式,还原了青年鲁迅在南京的求学、工作经历。”
南京鲁迅纪念馆入口处是一幅场景还原图,绍兴的石板路上,拖着辫子,背着行囊的少年鲁迅慢慢走向远方。步入展厅,记者耳边回响起用绍兴话朗读的《呐喊·自序》。展柜内,陈列着鲁迅手抄讲义《求学入门》《开方提要》《地质学笔记》,鲁迅以优异成绩从矿路学堂毕业时获得的“执照”,鲁迅在读书期间刻印的“戎马书生”等三枚印章……虽多为复制件,却能清晰反映历史细节:“当年的教学没有教科书,学生必须自己根据老师讲述整理讲义。从鲁迅手抄讲义来看,他不但字迹工整,且听讲认真,善于归纳;而印章则体现鲁迅爱国报国、激扬文字的壮志豪情,对我们的学生无疑具有激励的作用。”
人生旅途中,青春是生命活力最充沛的时期。鲁迅在南京接触现代科学、探索精神启蒙,这里留下他最愿意回忆的青春时光。后来的鲁迅对青年人也关爱有加,引导他们走新文艺的创作道路。倪峰介绍,南京鲁迅纪念馆另一个策展理念,正是展示“鲁迅与青年”。0年代,胡风、巴金、黄源三位受“五四”感召的年轻人曾在南师附中就读,并与鲁迅相识于年代的上海,共同投身文艺批评、编辑出版与文学翻译事业。南京鲁迅纪念馆用图片和文字,呈现了这两代“新青年”的文学经历和情感交流。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这是印刻在南京鲁迅纪念馆墙上的一段话,出自鲁迅的《随感录四十一》。“在这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能和百年前几乎与他们同龄的鲁迅,展开超越时空的心灵对话,不但走近鲁迅,更能读懂鲁迅。”倪峰说。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于锋/文王悦谋/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