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绍基《沉浮》(户外)装置丝锥部分:**cm
梁绍基《沉浮》(户外)装置局部
许晟(以下简称许):您和梁铨先生是怎么认识的?您对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梁绍基(以下简称梁):我与梁铨都是在西子湖畔林风眠先生创建的艺术摇篮中成长起来的,由于不同年级,当年互不甚熟悉。有幸于年我初次访美時,相逢于彼岸,恰时他正在旧金山美术学院留学,热情地接待了我,陪我参观其校园和旧金山美术馆,并分享了版画拼贴创作的体会。有一个词“坏画”,便是我首次从他那儿听到的。而让我好不惊奇的是,在美国的深谈中竟发现我俩都是广东中山籍的……
后来他回国于母校浙美版画系执教,并参加了赵无极绘画讲习班,而我刚从浙美万曼壁挂研究所学得软雕塑技法,89年后又开始养蚕实验的“自然系列”创作,于是又有了新的交流话题。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回国当初,居于杭州保俶山下附近省文化局深院似乎不足十平米的陋室,而其一张张别样的中国册页拼贴就是从这小空间始步并迈向环球的,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而更可贵的是,他迄今于深圳依旧秉承着早年的生活态度和艺木态度,沉浸于几块板,一叠纸,一瓶浆糊的天地中。有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所从其实梁铨在深圳能如此,比我于浙中天台山乡更不易。
梁绍基《沉雷》装置52×42cm×9pieces(布展尺寸可变)
许:在梁铨先生的作品里,您最喜欢的是哪一件?
梁:梁铨的作品总那么“松”,淡然天真,不管是其早期受原始主义和涂鸦影响的重彩拼贴,还是后期雅致的纸上隐形条纹结构,或滴洒茶迹印圈都可从中窥见其悠然静逸自适的心态,对“禅空”的领悟及睿智。其画面结构上常闪现理性和非理性的邂逅。那些纸碎、符号、笔触、滴漏……奇遇中碰撞升华。
许:这么多年与蚕为伴,您怎么形容您和蚕之间的关系?
梁:30年前的“自然系列”的创作是一个识蚕、养蚕、读蚕、敬蚕、梦蚕的过程。蚕为吾友,吾师。它既是我的创作媒介,一种天人合一的创作方法中亲密互动的伙伴,又是我的精神导师,它赋予我创作的激情和灵感。“春蚕到死丝方尽”,小生命锲而不舍的奋斗精神激励着我艺术探索的勇气和生命意志。在89年,在薄明的丝箔上的干茧虚恍的动影中,我萌发了以活体纤维加入创作的欲念。在不断熟悉、了解、研究和把握蚕性、蚕的行为学、蚕的基因学、蚕业的人文史中,我从微观中认知了宇宙、自然、科学、社会、历史,并发现了一片未曾垦拓的荒原。
每每走进蚕房,我兴奋,在实验工作室冥想联翩。其实我的不少重要作品都和蚕房之夜有姻缘,与蚕朝夕相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奇妙的生命体验。当一条蚕落在因瞌睡席地而卧的我的颈项上结起薄茧,我顿然醒悟:“疲于奔命的我不是一条蚕么?”于是“床”应运而生。于万籁俱寂之夜,蚕的啄桑声,吐丝声分外清晰真切,像春溪潺潺、秋雨啾啾,撒落我心田……我终于触摸到了幻像——时空皆流,生命皆流,万物皆流,也听到了远方救赎和自我救赎的召唤……“听蚕”即“听禅”。概而言之,随蚕进场,读“蚕道”,读“齐物”,读“虚静”,读“用艺术的眼光看科学,用生命的眼光看艺术”,参禅,消解艺术和生活的分水岭。
梁绍基《坐忘》装置古木:**cm
蚕砂垫45*45cm
许:您常常很长时间独处,您怎么看待独处,或者怎么看待孤独感?
梁:我曾在天台佛学院墙上看到一句话“生命的富足来自独处,独处意味着当下”。这句话多么深刻而当代!何谓“当下”?我曾求教万年寺的朋友,其曰“当下就是刹那的刹那,比光速还快!”这时我联想到波德莱尔论述的现代性——“易逝”“流变”的特征。西方人心理上、理论上渴求安宁,但现实中难以企及,社会急烈地震荡使之永远不能处在一平面上。而佛教中这种“独处”的理念,揭示了“永恒在瞬间”的大悟,教会我认识大千,认识生命,认识环境,认识自己的人生智慧,远观,静观一切格外分明。我们要“境随心转”而非“心随境转”。
天台作为小县城坐落在浙江山乡,它显然比繁华的都市节奏慢了几个节拍,至今还只有大巴相通,但于此能容我重新审视被汹涌的时代潮流席卷消遁的踪迹,去挖掘被吞食或疏忽的深沉的能量。诚然我依旧